小时候经常听长辈们聊起她,记忆中,她烟波浩渺,沙鸥翔集,水草丰茂,绵延万里。虽不曾亲眼见过,但耳濡目染,却也难免对她心生向往。
后来,到学生时代,课业繁重,难得再听到有人提起她,但偶尔心中也会泛起涟漪,也想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模样。可惜,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未能成行。
身在江城,唯一的不便可能就是这城太大,以至于我20余年来只听得她的名,却一直无缘去亲身体验她的魅力。这愿望便一直留在梦里。
时光荏苒,我进入大学校园,只是,当初的长辈们都已相继离去,留给我的,只有那些儿时的记忆,还有那些关于她的故事以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萦绕。
我是个容易怀旧的人,思绪总能在不知不觉间回到那个充满童真的年代,每每此时,总有些声音在耳边响起,仿佛是在向我诉说着什么。
无意中,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她的消息,那是一张黑白的图片,不是很清晰,只远远的一景,若不是下面的文字,恐怕我根本认不出来。独坐窗前,窗外杨柳依依,那迎风飘扬的柳枝,发出轻微的声音,低头看看手中的那张图片——这个季节,她该也像这杨柳一般美吧,或许比这杨柳更美。
我得去看看她,心中暗下决定。于是,从学校出发,转来倒去,车换步行,抱着满心的希望,一路跋涉,终于寻到了她。
但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无法相信,这哪是长辈们口中的她?这分明就是一片臭水湖而已;这哪有烟波浩渺,沙鸥翔集......我怀疑自己,是不是寻错了路,来错了地方。但远处匆匆的行人告诉我:就是这里。从他们口中得知,这些年来填湖造地,很多城市垃圾都被倾倒在这里,看着眼前满目疮痍,我一时失语......
怀着无法言说的心情回到学校,心中那些美好,就这么轻易的被打破;窗前杨柳依旧,却再也提不起那份憧憬与美感。其实,并不是她不美,她浑身的污垢来自现代城市的步伐和现代人的涂鸦!我想,此时的她或许也如我一般伤心,只是我还有亲人朋友的陪伴,而她,只能孤独的伫立在那里,任凭人们践踏,蹂躏,甚至遗弃......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时间斑驳了记忆,岁月遗失了光阴。从学校走出的我开始奔波在生活的路上,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纯真的梦想,有的只是朝九晚五的轮回。偶尔在闲暇时也还是会想起儿时的快乐,想起长辈们口中描绘的她,以及我亲眼目睹的满目疮痍......
还是当初的那份报纸,再次看到了她的消息。彩色的图片,足够大,也足够清晰。上面说:那是建设中的沙湖公园......我的心怦然一动,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初春的午后,还记得那隐隐传来的刺鼻的味道,再看看手中的报纸,似乎有些难以置信。不太可能吧?真的有些怀疑。这还是当初我看到的那个她吗?这些年的变化也太大了吧!或许是真的?!想想自己,不也改变了很多吗......
我该去看看她,看看她如今的样子,哪怕依旧是当初那样,至少也绝了心里的疑虑。
还是要转来倒去,还是要车转步行,一路忐忑,来到了她的面前。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的门楼,上面写着“沙湖公园”。大门向里面去,不远处是一座同样古色的戏台,恍惚中,仿佛能看到青衣花旦们来来回回的影子。再往前,依稀可见的桥影,正好与这门楼和舞台连成一线,让人仿佛置身于水墨画中一般。趋步缓行,松影绰绰,竹海层岚。从亲水台往湖中心,尽是荷叶,一眼望不到边际,偶尔三两只叫不上名的水鸟,踏水而起,振翅高飞,划出片片涟漪......
突然风起,阵阵花香随风而来,让人沉迷,仿佛要把我醉在这景里......
不知走了多久,不知看了多少景。无论到哪里,总有出人意料的惊喜。可惜,这湖水之上没有游船,否则,我定要泛舟湖上,体验一番置身世外桃源的意境。
这哪里还是那个水泛恶臭的她呀,这分明就是城中心一颗璀璨的明珠!虽然她不如西湖那般有名,也不如东湖那般靓丽,但她宛如处女,含蓄而安静,叫人心旷神怡。
不知不觉中,天色渐暗,我一步一回头,怀着难舍的眷念离去——我终于找到了长辈们口中的那个她!那个曾经属于他们、也多少年萦绕于我梦中的她......
一路上渐渐平静,脑海中时而美景,时而疮痍,如同幻灯片一般,反复放映。此刻,先前的那份沉醉已经化去,清醒中陡升一份对她的忧心:昔日的臭水湖还历历在目,虽然已今非昔比,但谁又能保证她不会重蹈覆辙,重回那令人心痛的模样,重回那满目的创伤?
偶然的机会,看到沙湖公园的招考信息,心中一动,这不正是我所追寻?大学的专业,对她的向往,还有那些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,都是我的动力。在那里,既可与她做伴,饱赏美景,又能尽自己所能,保护她免受伤害——对了,这才是我的梦想。回想自己,毕业到现在,一直都在寻找,寻求人生的意义,直到此刻,豁然开朗,我一直追寻的,就在这里。
于是,下定决心,我要去守护她,守护那些美景,还有儿时的憧憬。
作者系沙湖公园管理处新职工:喻梦